从北大校园到秦岭山川,人类应如何与荒野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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还记得蚊滋滋校长向大家介绍盖娅·沃思花园的时候,曾说“沃思花园不仅仅是蚊滋滋和长角羚的家,更是众多本土物种赖以生息的家园。”(以里山为自然学校,追求人与自然共存的希望)

其实不只是位于平谷浅山地区的沃思花园,我们生活的城市中也有众多与我们共生的邻居,“生命之间本无天然的对立,无非是彼此在求生的同时相互依存或制衡”,因而我们必须在日常生活中三思慎行、以邻为友,才能与自然、与荒野更好地共生。

今天这篇推文是来自王放在劲草生物多样性嘉年华上的讲座,王放老师是近年来少有的“颜艺俱佳”的生态学大师,他从北大的一方水土出发,将触角伸向了秦岭以及更广阔的山河,他做了15年自然测量员,只为了得到更好的荒野。

他测量物种之间的微妙关系(熊猫吃火锅,斑羚吃火锅底料),洞察物种与栖息地之间的动态因果(家畜和藏獒的江湖,荒野中的“人民币玩家”),他用科学的调查与研究为荒野发声。

以下文字出自他多年的观察和思索,全是干货,有趣得很。

长,但是很值。

文字出自年劲草生物多样性嘉年华北京站讲座,有删节。

本文野生动物照片除注明外,均为王放所摄

编辑:青檀、阿飞

如果我们缺乏对真正荒野的测量,就可能不能去规划一个工程,不能去规划一片山脉的明天和命运。那么任何荒野都没办法逃过人类。

今天我分享的题目叫从北大校园到秦岭山川,因为我是在北大读书,在北大开始我的研究工作,逐步走向更广阔的山川的。

我在一个星期前知道了今天上午的主题,叫做荒野的标准化能不能帮助自然保护大业。

非常崩溃,因为我感到对比非常强烈的两个词一起出现了:荒野和标准。

“我觉得荒野是不可以标准化的。”

说到荒野,大家想象的是羌塘,是三江源,是非洲的稀树草原,总之一定是诗意而自由的。

我们不能规定里面的树怎么长,不能规定动物怎么生活,什么时候出现。但是我们看到一个非常粗暴的词出现在这儿,就是标准化。

我觉得荒野是不可以标准化的。

攀越多雄拉山

比如这张照片,是我们在攀越多雄拉山进入墨脱,那时候封冻刚刚结束,我们能走多远是没办法规定的。在什么地方会遇到正在急速化冻的雪水,它会不会冲塌爬山的道路,什么地方有泥石流,有塌方,我们都不知道。

荒野,它没有标准、无法限制。

再如大猫讲过带豹回家的故事,为什么华北豹愿意在山西在陕西,愿意在这些更遥远的山脉上,但是还没有重新回到北京的海坨山?

我们不能够去规定它们,我们只能做所有能做到的,然后等待有一天它们重新回到我们身边。

正在做标记的大熊猫

来源:北京大学/陕西牛尾河自然保护区

再比如这张照片,大家知道熊猫在做什么吗?这是三月份,春节刚过,气温回暖,熊猫需要到处在树上留下自己的嗅味标记,这样其它熊猫就能够闻到它的味道,知道这个地方有一只健康的、强壮的熊猫正要进入它的繁殖期。

研究人员发现在四川,熊猫似乎更喜欢树洞,母熊猫会钻到树洞里面去生孩子。而在陕西,更多的熊猫选择到岩洞里去生育自己的后代。做气味标记站的时候,似乎两个省的熊猫在选择方式上也有一些区别,所有这些都是不可以被标准化的。

在讲到这些动物的故事时,我心里想着这样两个问题:尽管我们不能粗暴地去规定自然,但我们也许可以:了解内在的自然规律。

而当我们了解了内在规律后就会发现,有些荒野好像比其它一些荒野更好一点,而我自己的工作就是用这些观测让荒野变得更好,让我们能享有更多像前面讲到的这些丰富旺盛的故事。

北大校园里的“荒野连续剧”

刚才主持人说到北京大学,我7岁搬到了这里,在这个校园里长大。这个校园最吸引我的就是,每一次进出,我都会发现一些场景,它们看起来非常寻常,但是背后经常有惊喜和发现。

忽闪着翅膀的两只家燕

比如说上面这张照片:两只家燕在做什么?

夏天池塘里长着芦苇、菖蒲,家燕在夏天的清晨会用脚抓住细长的芦苇,然后在原地拼命拍动翅膀。

这是它们每天早上都需要做的工作,因为夏天的傍晚很潮湿,所以它们每天早上就要固定住自己的身体,扇动翅膀把自己给晒干。它们要在空中捕捉蚊蝇,需要的是世界上最灵巧的飞行能力。

金花鼠王彦晶摄

再看这张照片,我和我的伙伴王彦晶看到这个场景的时候,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好像是一个新娘子穿着婚纱站在自行车面前。

有小朋友说它是要装饰它的房子,对。

金花鼠王彦晶摄

这是一个连贯的场景,金花鼠找到了地面上的塑料袋,又轻又薄又隔潮,要把它垫到自己山坡上面的地洞里去。

在北大的池塘里经常能见到鹭鸶,比如池鹭。我们在北京的莲花池、紫竹院、圆明园、颐和园这些有湿地的地方都能经常见到。

但是下边的这种鸟,可能大家一次次从它们身边经过,但是很少见到。

(小观众:“黄苇鳽!”)

说相声最怕碰到砸挂的,但是我们讲自然故事,最高兴的就是孩子们能够认识身边的动植物,这样的认识、这样的努力是一切保护行动的基础。所以这个小故事讲给后面没有喊出来的各位。

黄苇鳽有个非常有意思的状态,就是假装自己是一根木头。

当碰到人的时候,池鹭的反应是——有人,跑!只让人看到惊鸿一瞥的白色的翅膀。但黄苇鳽碰到人的时候,就在心里默念:我是一根木头,你看不见我。

所以如果我们碰到黄苇鳽,不要直冲冲地过去,它会害怕,但是我们侧后对着它,往这边走几步,偷偷看它一眼,然后再往远处走几步,再走近几步。

就通过这样接近的技巧,我们经常可以跟黄苇鳽就近到我现在跟这个音箱的距离,你会有机会蹲在黄苇鳽的跟前,可能这个时候它的思想状态是:“我明明是一根木头,你为什么要看着我,你看一根木头做什么”。

迷幻

这样让人崩溃的场景,是因为黄苇鳽意识到大事不妙的时候距离已经太近,它知道这个时候跑没有用了,所以你就这样蹲着看着它,它也这样蹲着看着你。

因为这样的习性,黄苇鳽经常被嘲笑,实际上我们一次次在北京的河湖看到池鹭,但是有多少人见到过黄苇鳽,有多少人有机会跟黄苇鳽这样蹲在一起互相打量?所以我想,作为一种喜欢城市湿地的动物,它的这种智慧可能也是准确的。

“城市里的荒野是可以规划的。”

我的自然观察是从拍照片开始的,但是拍着拍着,一个问题就在我的脑海里打转:为什么城市里会有荒野?

俯瞰北大校园

当我们俯瞰北大校园,会发现校园里有十几个湖,一条条小河连在一起,构成了完整连续的湿地生态系统。

我们来看一些照片,看起来是都不起眼的场景,但是却藏着一些可以称之为“标准”的,荒野应该具有的模样。

刚刚登陆的中华大蟾蜍

北大有很多黑斑蛙,曾经发现过金线蛙,还有很多中华大蟾蜍。它们能够生活下去不光因为有水,还因为有松软的泥土。

在北京漫长的冬天,它们会挖洞到冻土以下,在松软的泥土里过冬。这是听起来极度简单的一件事,但北京今天的城市河湖有多少没有被水泥覆盖?有多少能让它们轻轻松松地挖下去,在冬天找到一个窝呢?

如果在秋冬我们出于城市防火的目的砍光灌丛,神经质地扫走所有的落叶,让落叶不见到第二天的风。空气中飞着的只有沙尘和雾霾,没有落叶,刺猬又在哪儿越冬呢?

如果我们只要规整的草坪,就不能期待身边有金花鼠、北松鼠、岩松鼠,也不能期待有刺猬的存在。

那样,我们就只能用杀虫剂而不是刺猬来对抗身边的害虫。

豆娘在水上,螺蛳在水下。这个水生生态系统主要组成的物种还包括荷花、芦苇、菖蒲和茭白。

如果我们在河底保留淤泥,在河岸保留松软的泥土,让这些湿地植被长起来,那它们就会成为最高效的水源净化器。

它们把水里的脏东西吸收进去,变成瘀泥沉降在湖底,它们给水提供氧气,供养了绵延不断的湿地的生命。

如果像城市里常见的河湖一样铺上水泥,每年清淤,会多花很多钱,也少了很多发现和乐趣。

我们发现,北大校园是由山和河规划,而不是因为我们就想要这个地方是什么而规划的,所以我们能在这里发现大量的本土物种,有大量的自然,大量的自由。

所以,荒野可以标准化吗?

我不知道,但是我想城市里的荒野是可以有规划的,这些规划可能我们看不见,但是动物可以感受到。

黄大仙韩冬摄

如果一只黄鼠狼的领地有竹林,有落叶堆,没有杀虫剂,有小河可以供它喝水,有刺猬可以吃,有青蛙可以抓,甚至有学生的食堂可以钻进去的时候,它的感受也是不一样的。

所有的这些其实是有规划在背后的,这样的规划不留痕迹,但我们能够感受到,动物也可以感受到。

所以这也是我今天想分享的主题:需要进行测量和规划的自然。

丰盛的北京缺漂亮的规划和“人”

北京是非常棒的城市,北边是燕山,西边是太行,城市的东南是大面积的湿地和漫滩,至少曾经是。城市的绿地系统越过燕山进入到公园,从西边进入到香山,进入到八大处。

我们城市有一个个绿色的岛屿,有圆明园、颐和园,有北大清华,还有紫竹院、动物园,我们的水系从动物园、紫竹院蜿蜒到莲花池,蔓延到北京电视塔,然后这些河从东南方向流出北京。

北京的水系图片来自网络

我们缺的是这样让人意识不到,但是自然可以知道、动物可以知道的漂亮规划:

它可能是一些简单的蜜源植物,让蜜蜂可以采蜜;可能是铺设在河湖周围的泥土和碎石,而不是水泥堤岸;可能是我们对待落叶的方式,是我们在什么时候用杀虫剂,什么时候不用;是我们知道鸟在什么时候要繁殖,要躲开它们的繁殖期。

而同时,我们还需要这样的两种人:第一种是公民科学家,很多工作不是真正的科学家有精力去做的,是我们今天会场上的同学们、是我们每一个公民可以做的。我们也需要真正的摄影师,真正的插画师,把这些自然的故事讲出来。

这些体验是我在北京得到的启发,而把目光投向更远的荒野之后,我们会发现那些地方,也同样有我们需要去完成的漫长使命,而那些地方,是保护需求最迫切的地方。

“作为研究野生动物的人,我们的报告极度让人悲伤。”

我在神农架开始我的本科课题,在秦岭完成博士论文,也曾经非常幸运地跑到各种各样的地方去看生命的故事。但是当我成为一个博士研究生时,遇到的第一个故事是很悲伤的。

这样的山脉非常漂亮,夏天是以桦树为主的阔叶林,上面是针叶林,更远处是山脉的主梁。

当我越过层层的山脉真正深入其中的时候,很多地方我看到的场景是这样的:

当为这些项目开环境影响评价会议的时候,其他领域的专家会说大气等级评价从多少到多少,土石方有多少,这里的噪音从几分贝升到几分贝,给当地带来多少GDP、解决多少就业,能够让这个地方的发展提前几年……

但作为研究野生动物的人,我们的报告是极度让人悲伤的:因为我们不知道这个地方有几只熊猫。

我们的报告是这样表述的:

“可能对熊猫种群有直接的干扰,可能导致局部种群灭绝,可能对栖息地带来直接破坏。由于缺乏了解,我们建议严格合理安排施工时间,我们建议对这个地方进行补充调查,我们建议在这个地方实施一些保护探索。”

大熊猫北京大学/四川王朗自然保护区

这话的意思是,很抱歉,你们知道这个地方的GDP增长多少,我们不知道这个地方的熊猫会怎么样。这是一件非常悲伤的事情。

所以我想,如果我们缺乏对真正荒野的测量,就可能不能去规划一个工程,不能去规划一片山脉的明天和命运。那么任何荒野都没办法逃过人类。

“测量自然,我们规划了几种帮助熊猫的可能。”

我们需要科学研究,需要扎根在那个地方。

我在秦岭进行了4年的调查,我们在那个地方布设红外相机,去每一个调查方格做随机抽样。每个月我们去一次,遇到各种各样的危险。但只有持续的数据才能反映一个地方真正的自然的故事。

我们发现这里的熊猫和坡度、森林、竹林、海拔的关系跟之前人类的认识是不一样的。

大家都说熊猫在高山上,实际上熊猫喜欢低海拔;

以前有人说熊猫喜欢山坡,实际上它往往偏爱缓坡甚至谷地。

它之所以不能到低海拔的缓坡,是因为在低海拔的河谷到处都是农田、居民点和公路。如果我们能给熊猫规划出森林很好、竹子很好、有水源的地方,它们是会下来,会穿过山谷跑到更温暖、更适合它们生活的地方的。

所以物种和世界的关系是可以测量的,但需要我们做更多的工作。

图片来源:潘文石

我的师长潘文石和吕植教授在80年代就讲到,熊猫有旺盛的生命力,它们在动物园不会生孩子,但是在野外它们到处迁移,一只熊猫可以走二十多公里的山路去繁殖,去找新的栖息地。

但是我们同样发现,熊猫栖息地完全是破碎化的。

这张图的中间就是我们提到的山谷、农田和居民点,深绿色的地方是熊猫生活的地方,而这些中间区域的范围甚至超过他们最远能够迁移的距离。怎么办?

我们把这片山谷变成模型,想象了几种不同的帮助熊猫的可能,比如恢复森林,搬迁居民点,改造公路,建隧道,建野生动物的廊道……

我们用数学的方法计算,把每一只熊猫模拟成在一个在山谷之间穿梭的电子,用不同的方式会遇到不同的电阻,电阻越小就是越安全的,就是最有可能通过的。

我们发现仅仅恢复植被是不够的,仅仅改变农田也是不够的,我们需要对居民点进行规划,对公路进行新的规划,熊猫才能沿着黑色的地方跑到另外一个栖息地。

保护规划的前景是可预测的,想用更好的手段,在做之前就去选择更好的方式。

“荒野之中存在着大魔王”

这个地方不光生活着熊猫,还生活着斑羚、鬣羚、毛冠鹿,以及其它大量的生物。我们正在进行的一个工作是判断每种动物需要什么样的栖息地。

可是当把森林、水源、海拔、坡度、人类活动等等因素全都考虑进去之后,我们模型失败了,我发现在荒野之中存在着大魔王。

这个大魔王长期以来被我们忽视掉了,就是家畜。

图片来自网络

如果不解决过度放牧,我们就没有办法让这些生物更好地生活下去。物种之间的关系是可以追踪的,这样的追踪能帮我们看到以前没有看到的东西。

当我们讲完这些工作,再看到这片山川的时候,这里可不光是漂亮,我们看到低海拔是一片阔叶林,这片阔叶林可能给低海拔的物种,比如猪獾、毛冠鹿提供关键生态区,如果我们只看熊猫就会错过这个区域。

看到河谷,我们会知道河谷里藏着农田,可能会有一些农田因为规划而消失,我们给当地老乡一些金钱作为补偿,对于老乡们的生活、对于动物们的生活都会更好。

我们看到高山,会想到上面的草甸,在夏天羚牛活动最多的时候要减少放牧的强度。

而在一条条沟谷,我们要重新规划道路的走向,规划车流的方向和强度……

两只羚牛,图片来源:王放

所以回到那个问题,荒野的标准化能够帮助保护大业吗?

我不知道什么叫荒野的标准化,但是我想荒野是需要我们去测量的,每一种动物都有它们生存的规律。

而非常大的一个耻辱就是,直到今天我们还不知道我们的山林里有几只林麝、几只黑熊。

我们正走在这条特别漫长的,需要努力的道路上,也需要所有人的帮助。

自然的每一个细节都可以测量,尽管可能要付出很多努力,但这是我们可以了解且必须去了解的。而测量之后,我们会得到更好的荒野的样子,这是我们努力的方向。

谢谢!

PS:

看到这里的你,会知道这一趟阅读的旅程所获非凡。

诚如摘要所言:自然可以被测量吗?可以。有用吗?非如此不可。

本文转载自猫盟CFCA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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